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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位女神闻言,纷纷故作叹息,用一种既无奈又感动的语气说道:“好吧,好吧,谁让父神总是最宠爱你呢?不过,这件事情,你还是好好地考虑一下吧。”
“下次若有机会,你如果实在不愿意的话,一定要及时开口,...
夜阑人静,奥林匹斯山巅的星穹如织锦般铺展。万籁俱寂之中,唯有命运纺车在幽深殿堂内低鸣,其声若丝线轻颤,牵引着无数未启之命途。厄庇墨透斯独坐于神殿偏廊,手中捧着那卷《初语集》,指尖缓缓抚过石板上刻下的每一道痕迹。那些来自凡间的祈祷,如今读来竟如心跳般与他血脉共振。
他曾以为神明的存在,是为受供奉、享颂歌、听谄媚。可此刻,他终于明白??人类跪拜的从来不是高座上的虚影,而是他们在风雨中无依时心中升起的那一缕希望;他们呼喊的不只是名字,更是对光明、丰收、平安、爱与延续的渴望。而这份渴望,正是神性得以栖居的土壤。
忽然,一阵微风拂过,带着淡淡的莲香。塔利亚悄然现身,裙裾如晨露凝成,眸光温润似春水初融。“你还在看这些?”她轻问,声音如同林间溪流。
“每一句都像刀刻进我心里。”厄庇墨透斯低声答,“我曾以为美惠三神只属于欢宴与赞颂,却不曾想,你们的名字竟被农妇在病儿床前含泪呼唤,被猎人在孤夜深处仰天祈求……这让我羞愧,也让我清醒。”
塔利亚微微一笑,伸手轻触石板一角:“我们从未远离人间。只是有些人,总把神看得太远,又把自己看得太轻。”
话音未落,远处钟声悠然响起??那是十二主神议会首次召开的讯号。青铜巨门在雷光中缓缓开启,十二王座环列于雷霆圣殿之内,宛如星辰归位。宙斯端坐中央,金眸映照诸神面容,威严而不失沉静。
厄庇墨透斯步入殿中时,仍有几道目光隐含质疑。阿瑞斯双臂交抱,冷哼一声;赫菲斯托斯虽未言语,却低头摆弄火钳,火星四溅,似有不满;就连一向温和的阿波罗,眉宇间也掠过一丝犹疑。
但宙斯抬手止息一切杂音。
“今日议程有三。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穿透云层,“其一,确立‘神谕解读’之规法;其二,商议‘人类城邦自治’之限度;其三,决定是否允许‘半神血脉’正式列入神族谱系。”
众神屏息。
第一项议题由雅典娜主持。她起身,银甲辉映智慧之光:“过往神谕多由皮?亚传达,模糊难解,常致误解甚至战乱。今建议以《初语集》为基础,建立‘七重释义体系’:字面、象征、历史、情感、律法、命运、宇宙七层逐级解析,确保神意清晰可循。”
德墨忒尔颔首赞同:“唯有如此,才不至于再有人因误读一句‘太阳将坠’而焚城祭天。”
“我反对!”阿瑞斯猛然站起,“神谕本就该神秘莫测!若全都说透,还谈何敬畏?况且??”他冷冷扫向厄庇墨透斯,“让一个刚学会写字的蠢货参与制定规则,岂非笑话?”
殿内气氛骤紧。
就在此时,厄庇墨透斯缓缓起身。他并未怒视阿瑞斯,反而平静说道:“你说得对,我确实不懂战争,也不懂雷霆之力。但我听过一个母亲抱着死去的孩子,在泥地里哭喊了整整一夜,只因她以为自己念错了祷词,惹怒了神明。我还见过三个部落为争夺一句‘东方之子将掌权柄’打得血流成河,最后才发现,那所谓的预言,不过是某祭司醉酒后的胡言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每一位主神。
“如果我们连一句话都不能说清楚,那所谓的‘敬畏’,不过是对恐惧的包装罢了。真正的神秘,不在晦涩的语言里,而在人心面对浩瀚时自然生出的谦卑。而我们要做的,不是制造迷雾,而是点燃灯塔。”
殿中寂静良久。
最终,赫斯提亚轻轻点头:“他说得对。灶火之所以温暖,正因它不隐藏光芒。”
表决结果:十一票赞成,一票反对(阿瑞斯),《七重释义体系》正式确立。
第二项议题关于人类自治。波塞冬主张严控:“凡人贪婪短视,若无神明时时监管,必重蹈洪水时代的覆辙。”
哈迪斯则冷笑:“你怕的不是他们失控,是你不能再随意掀起海啸惩罚忤逆者吧?”
争论激烈之际,阿尔忒弥斯提出折中方案:设立“守护使徒”制度??每位主神派遣一名信使下凡,定期巡视各大城邦,记录政令、审判公正与否,但不得直接干预决策,仅可在重大危机时发出警告或提供指引。
“就像父母看着孩子学步。”她说,“可以张开双臂,却不该替他走路。”
此议获得广泛支持,唯赫拉略有保留:“需防使徒滥用职权,假借神名谋私利。”
于是宙斯补充一条铁律:任何使徒若私自降罚、索取贡品或干涉婚嫁继承之事,一经查实,立即剥夺神恩,并贬入冥界服役百年。
第三项议题最为敏感??半神血脉的地位问题。
长久以来,诸神与凡人生下的子女虽具非凡之力,却被视为“不纯”,不得进入神籍,多数终老于尘世,甚至遭排挤迫害。赫拉对此尤为警惕,担心此举会动摇神族纯粹性。
“若人人皆可称神裔,神庙何存?祭祀何凭?”她语气凛然。
然而阿芙洛狄忒起身反驳:“我亲眼见过一位少女,她是我的女儿,聪慧美丽,能感知万物情愫。可只因出身凡母,便被祭司驱逐出神殿,最后投湖自尽。她的血染红了水面,那一刻,我听见整个爱之领域都在哀鸣。”
阿波罗亦道:“赫拉克勒斯乃宙斯之子,力拔山兮,斩妖除魔无数,却一生饱受排挤,最终焚身而亡。我们纪念他,却不愿承认他应有之位,这是何等虚伪?”
殿中再度陷入沉默。
宙斯久久不语,直至窗外电闪划破长空。
“我宣布:自今日起,凡经明确神迹验证、且品德功绩卓著者,半神可申请‘升格试炼’。通过三项考验??心志、牺牲、超越凡躯之限??便可获准录入神族谱系,享有部分神权,但不得参与主神议事,亦不可继承父神权柄。”
众人默然接受。
会议结束之后,众神陆续离去。厄庇墨透斯正欲退出,却被宙斯唤住。
“留下。”
其余神?退去,大殿只剩父子二人。
“你觉得今天如何?”宙斯问道,语气罕见地柔和。
“我……尽力说了真心话。”厄庇墨透斯低头,“我知道很多人仍不信我能胜任。”
“阿瑞斯恨你,是因为你代表了他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。”宙斯望着窗外星河,“不是力量,而是转变。他生来好战,从未迷失,也就从未归来。而你不同??你跌入过深渊,看清了自己的丑陋,又爬了出来。这才是真正的勇气。”
他走近一步,手掌落在弟弟肩头。
“你以为我让你编纂《初语集》,只是为了教你倾听?不。我是要你成为那个能把人类声音带到神前的人。因为神若长久居于云端,迟早会忘记呼吸泥土的气息。”
厄庇墨透斯眼眶微热。
“我会守住这个位置,不只是为了自己,也为所有曾被忽视的低语。”
宙斯微微一笑,忽然抬起右手,一道金色符文自掌心浮现,缓缓飘向厄庇墨透斯眉心。
“这是‘共感印记’,赐予第十二主神专属权限。从此以后,你可在梦中聆听任意一座神庙中的祈祷,无论远近。但记住??能力越大,负担越重。每一句哭诉、每一个谎言、每一份虔诚与欺骗,都将如针扎入你魂魄。”
印记融入眉心刹那,厄庇墨透斯浑身一震。万千声音瞬间涌入脑海??孩童的嬉笑祷告、战士临死前的忏悔、恋人许下的永恒誓言、暴君伪装的虔诚……无数情绪交织翻涌,几乎将他撕裂。
他跪倒在地,额头抵地,牙关紧咬,硬生生承受这灵魂的洪流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切归于平静。
他抬起头,眼中已不见昔日浮华,唯余深邃如渊。
翌日清晨,厄庇墨透斯踏上通往凡间的虹桥。这一次,他不再是旁观者,而是带着使命而来。
他在七大城邦之间游走,倾听市集中的议论,观察神庙里的仪式,记录百姓对神谕的不同解读。他发现,尽管《七重释义体系》已颁行,但在偏远之地,祭司仍惯于利用模糊语言操控人心;有些地方甚至伪造神迹,骗取贡品。
更令人忧心的是,某些“守护使徒”开始显露傲慢。波塞冬的使者命令渔民每日献上最大鱼获,否则便称“海神震怒”;阿瑞斯的信使鼓动年轻战士不断发动边境冲突,只为积累“战功”。
厄庇墨透斯没有立刻上报,而是深入调查,收集证据。他扮作流浪诗人,混入市井,用歌声传述真相;他也曾化身为盲眼老者,在神庙外讲述一个个因误解神谕而导致悲剧的故事。
终于,在一次大型岁典上,当某祭司宣称“赫拉将在七日内降下雷火惩罚通奸者”时,厄庇墨透斯现身揭穿:“此话并无神谕依据!《初语集》第三百二十一章明载:‘神不窥私帷,唯察公义’。婚姻之错,自有律法裁决,岂容尔等挟神之名行恐吓之实!”
人群哗然。
祭司恼羞成怒,欲命卫兵将其驱逐。谁知刹那间,厄庇墨透斯眉心金光一闪,整座神庙地面浮现出《初语集》原文刻痕,字字清晰,光辉流转。
“这是……主神印记!”有人惊呼。
现场顿时跪倒一片。
当晚,他将详细报告送至奥林匹斯。宙斯阅毕,当即下令彻查所有守护使徒行为,并设立“监察双使”制度:今后每位主神派遣使徒时,必须同时指派一名监督者,互相制衡。
同时,厄庇墨透斯提议成立“神语学院”,培养精通《七重释义》的年轻祭司,杜绝断章取义之弊。此议迅速通过,首任院长由卡利俄佩担任,选址定于德尔斐圣地旁。
岁月流转,三年光阴如河水奔逝。
人类文明日益昌盛。城邦间缔结盟约,法律渐趋完善;神庙不再只是焚香之地,也成为医所、学堂与仲裁之所。音乐、诗歌、戏剧蓬勃发展,人们开始探讨正义、自由与灵魂的意义。
而厄庇墨透斯,早已不再是那个追逐美貌男神的轻浮神?。他依旧常驻凡间,足迹遍及山川湖海。孩子们称他为“倾听者”,老人唤他“说真话的神”。
某个秋日黄昏,他独自坐在海边悬崖,望着夕阳沉入海平线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。
“你变了。”普罗米修斯走来,手中拿着一卷新写的史诗草稿。
“你也变了。”厄庇墨透斯微笑,“不再总想着挑战天规了。”
“因为我明白了,真正的改变不在对抗,而在引导。”普罗米修斯坐下,“就像你当年痴迷美惠男神,如今却成了最懂人心的神。我们都走了弯路,但也正因为走过,才能真正理解前行的意义。”
海风拂面,浪花轻拍岩壁。
“你说,未来还会有什么挑战?”厄庇墨透斯望着远方。
“一定会有。”普罗米修斯笃定地说,“混沌不会消失,人性也不会完美。但只要还有人愿意倾听,还有人敢于说出真相,秩序就不会崩塌。”
夜幕降临,第一颗星辰升起。
奥林匹斯山上,宙斯立于云端,遥望大地灯火。他知道,这场漫长的试炼仍未结束,但他已不再担忧。
因为他看见,曾经迷失的弟弟,如今正稳稳握住那一根连接天地的丝线??那是信仰的脉搏,是命运的呼吸,是神与人共同编织的,永不熄灭的光。